第27章 暮春（五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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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石长街，烟雨蒙蒙，雨水砸在地上，洇湿了墙角，雨雾氤氲，遮了青瓦飞檐。

贺晚宁擎着那把素面油纸伞，走在长街上，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脚下的水坑，发髻上垂坠的铃铛，随着她的动作，发出轻快的声响。

“晚宁。”

忽然，前方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。

抬眼看过去，却是自家爹爹撑着伞，手里还拿着一把伞，站在雨中，等着她。

“爹，你怎么来了？”贺晚宁也收起了玩耍的心思，擎着伞赶忙上前，笑吟吟的问道。

“眼看着天儿下雨了，你还未回家，所以我便出来接你。”贺通说道。

“方才从衙门出来时，遇到一位故人，所以就多聊了两句，耽误了时间。”贺晚宁这才解释道。

“什么故人？”贺通隔着从伞面上滑落的雨水，看着面前的人，片刻之后，才开口：“你说的故人，是唐府的三公子，唐青焕？”

从自家爹爹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，贺晚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她看着他，问道：“爹，你……你怎么知道？”

“唐青焕将自己的两位兄长告上公堂的事情，早已传遍了，这件事本就疑点众多，你又是最想找出真相的人，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去找唐青焕问个清楚。”贺通准确无误的便说出了自家女儿心里的想法。

“果然还是爹爹最了解我，”贺晚宁伸出手去，将贺通手里那把已经有些破旧的伞接了过来，换成了自己手中的伞，这才一同往回走，“我总是觉得，唐老太爷的死，不会是那样简单。”

“市井小户，尚且有数不尽的矛盾，更何况这种高门大户的人家，哪里会有什么简单的事情。”贺通的声音，合着滴落在伞面的雨声，越发显得苍凉。

一番话，让贺晚宁陷入了沉默。

不管是在现代，还是在这里，她遇到了太多的案子，那些杀人的凶手，什么样的身份都有，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，最终都走上了同一条不归路。

看着她这样，贺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，他现在突然有些想不明白，对于晚宁来说，有这样的天赋，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。

“晚宁，你不是神仙，不能将这世间所有的不平事全都除尽，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事情这般牵肠挂肚。”他停下了脚步，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纤瘦的背影，低声说道。

听得这话，贺晚宁也停下了脚步，转过身来，隔着雨帘，开口道：“但我若是多做一件事，就会少一个真相被蒙蔽，就会多一分清白，即便是小小的一团火苗，谁又能保证，最后不会给别人带去片刻的温暖呢？”

周围雨声潺潺，一阵惊雷滚过，又带下骤雨一片。

从破旧雨伞上渗下的雨滴，滴在贺晚宁的肩头，在肩上洇开小小的濡湿。

“罢了，回家吧。”贺通暗暗叹了一口气，这才说道。

到底是自己的女儿，又岂有不了解的呢？

每一次，只要是说到这件事，两人之间，总是会产生不一样的看法。

他早该知道，会是这样的结果。

“好。”贺晚宁也勾唇，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来。

雨声渐密，雨雾氤氲，不见远处景致，父女二人远去，独留被雨水浇透的柳枝，在风里摇摆。

……

次日，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。

贺晚宁出门的时间，比往日里早了些。

她并不算是正式的衙门编内人员，所以，倒也不需要每天早上去衙门点卯。

青石板上的水迹尚且未干，人们已经开始匆匆忙忙的讨生活。

她拿着昨日唐青焕给她的油纸伞，又去了客栈。

刚到门口，便碰上了要出门的阿金。

“贺仵作，你怎么这样早就来了？”看到贺晚宁，阿金的脸上有些欣喜。

“我来归还雨伞。”贺晚宁回答。

“贺仵作随我来吧，公子在楼上屋里呢。”说着，阿金就要带她去见唐青焕。

贺晚宁抬眼，朝着那木质楼梯的拐角处看了一眼，才道：“我就不上去了，你把这把伞交给他，就告诉他，我来过了。”

“是。”阿金点点头，接过了那把雨伞。

还了雨伞之后，她才又赶去了衙门。

等她到衙门时，已经点了卯，程宴安已经坐在官阁里，处理着事情。

一切都和往常那般无二。

“大人，我知道罗常是谁了。”贺晚宁走到程宴安的面前，便笑吟吟的看着他，一双杏眼里，多少有些得意的神色，“他就是唐天逸的仆人。”

“你去见过唐青焕了？”程宴安听了，抬眸，看了她一眼。

“我……昨天从衙门离开之后，就去找了他。”贺晚宁愣了片刻，才说道。

她没想到，程宴安最在意的是这个问题，而不是罗常。

“以后去见与案子有关的人，带两个捕快一同前往。”他那清冷的声音，又再一次响起，语气之间，有淡淡的疏离，让人一时之间听不出究竟有没有半点儿关心的意味。

贺晚宁看着他，又朝着他凑近了两分，才问道：“大人这是在关心我吗？”

突然的话，让程宴安微微红了耳根。

“晚宁，不许这样无礼，”一旁的孟知秋见了，沉声呵斥了一句，才说道：“昨日，我已经派人去查过罗常了，所以，即便是你不去找唐青焕，我们也知道了罗常的事情。”

听完这话，贺晚宁这才将方才的事情抛开了，又到了孟知秋面前，追问道：“所以罗常怎么说？他当真知道关于唐天逸去世的内幕吗？”

“去调查的衙役只是查到，罗常是唐天逸的仆人，至于有关唐天逸去世的事情，却一无所获。”孟知秋如实回答。

“怎会一无所获？将罗常带回衙门来，细细的盘问一番，不就清楚了吗？”贺晚宁又问道。

“可问题就在于，我们根本没有找到罗常。”孟知秋叹息道。

“没找到，是什么意思？难道他失踪了？”

闻言，孟知秋点点头，道：“没错，罗常在唐青焕回平洲县那天，就突然失踪了。”